雷锋月征文：拥抱曙光
阳光透过空气，一层一层像绿色藤蔓欢快跳跃于地面，春的三月，希望遍地。早上收到一封厚厚的信，缓缓拆开信封，里面是一本青年艺术杂志，第一页是油画《曙光》，作者姓名陈小果。
二零一四年一月九日
参加了志愿者工作，工作的主要内容是辅导残疾初中学生的学习，为时两天。这是刚上大学第一年的寒假，借此机会了解残疾青少年的生活情况。我所需要辅导的是一个叫陈果的初三男孩，他因小儿麻痹症而截去了膝盖以下的双腿，家住岛上。
清早，我乘坐公交车到了码头。广阔的海望不到头，没有了高楼大厦的遮挡，使得阳光纵然在冬日里也显得分外耀眼，无尽的海面反射着强烈的白光。
路程不算遥远，下了船我按着所给的地址找到了陈果的家。他的家和岛上的大部分建筑一样，圆顶的、红色的屋子，充满了亚热带的味道。坐着轮椅的陈果从屋里出来，他的目光时而看看茶几，时而看看我，沉默着，显得有点腼腆。过了一会儿，才缓缓开口叫了声：“郑老师。”
我和陈果一同来到他的书桌前，他有一个摆放着各种书籍的书架。桌上的相框里镶着他的照片，他坐在轮椅上，认真地看着镜头，眼里点缀着夏日的阳光。翻开的英语作业端端正正地平铺在桌上，还有几支水笔。我坐在凳子上，用目光飞快扫了一遍他的作业，字迹工整，只可惜题目错了许多。我拿着红笔替他圈出一些语法错误的地方以及几个拼错的单词。然而，坐在书桌前的陈果却显得心不在焉，他总是望着窗外发呆，为了装作在认真听课的样子，他把头扭回书桌，却呆滞地似懂非懂。
“你得把注意力集中在作业上，而非窗外。”我说，表现出此刻受到无视的不满。
“对不起，郑老师。”陈果满脸羞愧地低下了头，不再说话。
“我看过你的成绩，各科都很优秀。”我顿了顿，继续说道，“当然，除了英语。”
“如果你想要考上重点高中，就得提高英语成绩。我从学校坐了公交车并且还坐了船才到这儿辅导你，你若是不认真听，我明天也就不来了。”我嘴上说着这些严厉的话，心里却生怕把这位十六岁的少年吓得无法听课。
只见陈果依旧低着头，一声不吭，像被时间定格的灰色木偶。
窗外一阵风吹过，不知是什么花香扑来，香甜迷人，远处的树枝摇晃，像在指挥着翻腾的浪花。
“郑老师，”陈果终于开了口，低声说道，“您继续讲课吧，我会认真听的。”
我微笑着点点头，重新将他一开始就落下的内容讲了一遍。之后的三个小时他都聚精会神，有着与刚才完全不同的专注。
下午的时光快过去了，我讲课讲得有些口渴，心想着陈果也需要休息，于是结束了第一天的辅导。
“妈妈正在给您泡茶。”陈果侧耳听着厨房水沸腾的声音，我觉得他的听力好极了。他又说：“如果我能走路，我就可以亲自给您端杯水。”
我微笑着，为这个少年的善意而感到一丝温暖。
他继续说：“残疾的人，总不像一个完整的人。”
我被他似是低泣的语气触动，但当他抬起头，却是坚忍和果敢。稚气的脸庞掩盖不住他那颗成熟的心。“我的双脚在刚生下来不久就因小儿麻痹症被截了肢。这是爸妈告诉我的。”他说，“岁的时候爸爸抱着我坐在门口，邻居家的小孩还十分羡慕我，哭着让他爸爸也抱他。也许那个时候，我还为此感到自豪。后来我才明白，为什么我的世界里从来不曾出现过鞋子。上小学那一年，爸爸给我买了新的轮椅，学校里的老师为我腾出宽敞的位置安置它。而就在那一天，下课时，几个调皮的小孩围在了我的周围，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我。一个孩子嚷道：‘我听说他没有脚！’大家喋喋不休，推推挤挤地跑了过来，不知是谁掀开了铺在我轮椅上的毯子，轮椅上的空荡使他们惊愕，那个孩子又尖叫道：‘天哪！他真的没有脚！’于是，所有的孩子像看到怪物一样，七零八落地落荒而逃……”
陈果停住，我想他实在说不下去了。窗外骤然传来一阵海浪击碎在岩石上的声响，那声音仿佛正打在我的心头。
二零一四年一月十日
这是第二天来到陈果的家，他刚吃完早饭，我把昨天从书店买来的英语辅导书和一袋零食赠与他，他显得十分惊喜和感激。这一天我给他复习了语法，我想他会有收获的。
早上陈果听课十分认真，但吃过午饭后，他又像昨天一样时不时地看着窗外发呆。偶尔他回过神来，发现我察觉了他的不专心，就低着头，表达他的歉意。我轻声说：“窗外是否有什么吸引你的风景？”当然，没有丝毫想要责备他。
我的真诚使他不那么不安，他小心翼翼地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画着海上日出的油画，他腼腆地说：“这是我自己画的，有一次日出很美，我就把它画了下来。”
“你的油画画得真漂亮！真的。”我由衷地发出一声赞叹。
他微笑，说：“因为失去了双脚，我就必须转移自己的注意力。我让双手忙碌不停，每天画画，我爱画画。”
“我想，你可以把这张油画拿去投稿，青少年艺术杂志肯定会欣赏你的作品的。”我说，并且表达得真诚而不是刻意吹捧他。
陈果的双眸里顿时绽放了光彩，他不再像昨天刚见面时那样沉默，而是向我展现出他开朗阳光的一面。
“不如我推着你到海边走走吧，读了一天的书，脑子也是需要休息的。”
于是我们来到海边，海风轻拂，对于陈果来说这是珍贵无比的。
“郑老师，脚踩在沙子上是什么感觉？”
“很柔软，就像踩在海绵上一样，轻盈并且舒适。”
“我真想感受一下，用我的双脚。”
我看着这个十六岁的少年，为他的经历感到不忍。“听说了吗？”我说，“国外已经发明了一种假肢，能够感受到和正常人一样的知觉。也许不久之后中国也就发明这种技术了。”
“不，那太贵了。”
海面上泛起了雾，越来越重，像是谁搅乱了空气，海风将雾气吹向了岸边，如同缕缕白烟。
“不过，”陈果的声音再次响起，“我已经渐渐适应失去双脚的事实，我属于一个特殊群体，有时候，有人会用异样的目光盯着我们这个群体，有人嘲笑讥讽我们。但我想这不是我们的错。我们渴望和他们一样，有一个健全的身体，有一双能够自由奔跑的双脚。也有人像郑老师一样帮助我们，我们多么心存感激。也许正因为经历了这些，我才顽强地继续生活，我和所有人一样，热爱生活。”
“一个有思想的人才能活着，我的思想不是存在于我的四肢，而是存在于这里——”陈果用手指着自己的胸口，说，“它在我的心中。”
我被他的内心所震撼，久久伫立于此。
浓雾被击散了，我感到生命一直继续，欢腾的海浪涌来，再过不久，太阳也将露出云层，用它慈爱奉献的金色光芒照在陈果的身上……
尾声
事实上，陈果的油画最终刊登上艺术杂志，他成功了。十六岁的他有着我们都不一定有的坚持。人与人之间相互帮助，才是我们追求已久的和谐，世界像一个家园，我们本可以都成为彼此的亲人。关爱残疾人，我们也能从他们身上学到更多。人是一根有思想的芦苇，芦苇长成一片，才能够穿越艰难万阻的沼泽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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